读而思
面对美国对我国遏制打压常态化,北美多元化、本土化趋势加强,欧洲“去风险”降低对我国依赖等因素,我国需进一步加强亚洲产业链关联度,利用好欧洲对我国贸易规模不减契机,主动谋划产业链可控环节“走出去”,利用全球要素资源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王成仁 赵天然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
当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呈现区域化、本土化、短链化特征,形成三大区域中心。以美国为代表的北美地区加快构建以盟友为中心的多元供应体系,欧洲着力减少关键原材料、部件等对华依赖,亚洲国家间产业互补性加强,我国产业链环节向周边国家外迁压力加大。新时期,我国需积极主动推进产业链可控环节“走出去”,充分利用全球要素资源,更好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呈现“三足鼎立”格局
受世纪疫情、地缘政治、大国博弈等多种因素影响,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各国产业链供应链布局从以成本、效率、科技为重点转向以安全、稳定和政治为重点,全球产业格局逐步向北美、欧洲、亚洲三大区域性集群“三足鼎立”的格局转变。
从2023年全球贸易数据来看,北美、亚洲、欧洲三大板块是商品生产和供应的主要区域。出口方面,亚洲2023年货物出口额9.66万亿美元,占全球货物出口总额的41.5%;欧盟28国(European Union 28,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统计口径)出口7.49万亿美元,占比32.1%;美加墨3国累计货物出口3.18万亿美元,占比13.7%。北美、亚洲、欧盟28国合计出口占全球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高达87.3%。进口方面,亚洲、欧盟28国、北美地区的进口占全球货物进口总额的比重分别为37.5%、32.3%和18.38%,合计占比超过88%。
北美地区:以多元化、本土化、区域化降低对我国依赖
美国是北美地区产业链供应链的中心。本轮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加速重构的关键原因在于美国持续加强对我国遏制打压,联合盟友摆脱对中国产业链供应链的过度依赖。在美国推动下,北美地区产业链供应链呈现越发明显的多元化、本土化和区域化特点。
以多元化供应缓解海外供应链集中度过高风险。北美各国纷纷出台新政加强与盟友合作,构建以盟友为中心的多元化供应体系,引导本国跨国公司主动调整战略、分散投资、多点布局。美国发布《过渡时期国家安全战略指南》,深化大西洋供应链合作;与日本联合发布《美日新时代全球关系联合声明》,在关键供应链上结成伙伴关系;美加欧日相继签订高标准自贸协定;美欧达成共识将芯片、稀土、太阳能电池等关键产业供应链转移至印度。数据上看,北美地区从欧盟28国进口占比略有提高,从2016年的16.91%提升至2023年的18.33%。同时期,北美地区从亚洲进口占比从41.5%下降至38.8%。其中,从中国进口下降尤为明显,占比由2016年的19.73%降低至2023年的14.51%。
加大关键环节本土化部署,促进企业向北美地区回流。从奥巴马政府“再工业化”到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再到拜登政府颁布《美国供应链行政令》《通胀削减法案》《芯片与科学法案》《美国就业计划》等政策,美国通过税收抵免、加大补贴、保障土地供应、完善配套设施建设等措施,不断吸引制造业回流。2022年美国接受的绿地投资创20年来新高,相比历史最高点增长50%以上。2021-2022年间,回流至美国本土的企业超过7000家,涉及计算机及电子、关键材料、生物医药、电动汽车及电池、半导体、太阳能等多领域;向墨西哥回流的企业超过400家,主要分布在汽车零部件、家具、纺织服装等行业;向加拿大回流的企业在100家以上,主要以汽车、矿产开发企业为主。
区域内产业互补性增强,区域化特征明显。近年来,美加墨3国间贸易明显增强。美国国家普查局数据显示,今年前4个月墨西哥和加拿大超过中国成为美国第一和第二大贸易伙伴,贸易额分别为2725亿美元和2520亿美元。2020-2023年,北美地区内部国家间出口大幅增长,从1.1万亿美元快速增长至1.61亿美元,内部出口占总出口的比重突破50%。墨西哥在北美产业链中扮演重要的产品供应商角色,但其自身生产能力并未大幅提升,其超额供给很大程度上依赖中国企业。对此,美国近期进一步强化区域贸易保护政策,通过加征关税抑制其他国家产品通过墨西哥转运进入北美市场。
产业链合作领域逐步向高端制造与服务业转变。从产品类型来看,北美地区产业链供应链合作呈现从低端制造业向人才和技术密集的高端制造业和服务业转型的趋势。美墨两国正在磋商在墨西哥建立半导体生产线和研发中心以打造北美半导体产业链;美国电动车巨头特斯拉准备利用墨西哥丰富的锂资源储备建设锂电池厂;美加墨3国加强数字服务领域合作,大力发展金融科技行业等。
欧洲地区:坚定“去风险”同时对华贸易占比仍保持较高水平
欧洲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欧盟28国进出口总额占全球比重一直维持在30%以上。欧洲大量从全球进口原材料、零件、仪器设备等基础产品,以支撑其高新技术和高附加值产品出口。近年来,欧盟地区保护主义升级,政治极端化倾向明显,发展战略由注重效率优先转向强调自主安全,中欧经贸关系也逐步由合作共赢为主转向合作与竞争并存。
以“去风险”为由推动产业链供应链本土化、区域化。2020年欧盟颁布《新工业战略》,提出减少关键原材料、技术等领域对外依赖;通过《关键原材料法案》和《净零工业法案》,提出欧盟未来整车及供应链本土化率将超过50%,到2030年欧盟每年部署的战略性清洁技术中至少有40%是自主生产的。根据欧盟委员会2024年初发布的《理解欧中经济风险敞口》报告,欧洲供应链对中国严重依赖,欧盟敏感产业生态系统依赖他国的204种产品中,64种主要来自中国;个别产品依赖度极高,如欧盟98%的稀土和97%的锂都从中国进口。为此,欧洲理事会出台《2024-2029年战略议程》,欧盟主要成员国在降低对华供应链依赖上达成共识。近期,欧盟通过了对中国电动车征收反补贴税的议案,产业链供应链进一步向本土化和区域化方向发展。
欧洲产业链供应链与亚洲尤其是中国的联系或将更加紧密。近年来,欧洲自亚洲地区贸易规模保持较高水平。2016年,欧盟28国从亚洲进口额为1.02万亿美元,从北美地区进口3600亿美元,两者相差6600亿美元。2023年欧盟28国共从亚洲进口额为1.7万亿美元,而从北美地区的进口只增长到5900亿美元,差值拉大到1.1万亿美元。从2016到2023年,欧盟28国从亚洲进口占比从19.95%上升到22.34%。进口产品集中在电气机械、矿物燃料、汽车、服装、仪器、有机化学品等领域,近年增长明显的有汽车及其零附件、电气机械、医药产品、旅游用品等。2014年以来,欧盟28国自中国进口规模稳步提升,2023年自中国进口占比达到9.5%,远超排名第二的美国(6.6%),中国仍是欧洲第一大进口来源国。
亚洲地区:内部融合更强提升全球位势
过去20年,亚洲地区国家间依赖程度不断提高,深度嵌入全球产业链网络。亚洲进出口规模占全球比重一直较高,2023年进口占全球的37.46%,出口占比达到41.47%。未来,亚洲有望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扮演更重要角色。
与其他区域贸易往来明显增强。2016-2022年,亚洲自欧洲进口额从7900亿美元增长至1.07万亿美元,增幅35.64%;向欧洲出口从8900亿美元增长至1.55万亿美元,增幅73.68%。同时期,亚洲向北美地区进、出口分别从5700亿美元和1万亿美元增长至8400亿美元和1.67万亿美元,增幅分别为49.13%和64.08%。过去几年,亚洲地区贸易活力的释放给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提供了有力支撑。
区域内贸易占比较高。亚洲各国间存在明显的发展梯度,区域内产业联系更为紧密,主要经济体产业链也逐渐从竞争转向互补合作。“一带一路”倡议为亚洲产业链供应链深度融合提供重要平台,《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全面生效,亚洲生产网络一体化程度已超越北美。2016-2023年,亚洲区域内进口从5.89万亿美元增长到8.82万亿美元,出口从6.51万亿美元提高至9.66万亿美元,增幅都接近50%。区域内贸易占比保持高位,进口占比维持在60%以上,出口占比从2016年的54.9%上升至2023年的56.6%。
区域内产业链关联度不断上升。亚洲地区产业涵盖以缅甸、老挝、文莱为代表的自然资源型,以越南、柬埔寨为代表的低技术产品制造型,以中国、印度、泰国等为代表的中等技术产品制造型和以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为代表的高技术产品制造型。不同类型经济体之间存在密切的互补关系,依据相对比较优势实现产业链环节梯级分布,国家间产业链关联度逐步上升。如中国将从东盟进口的原料和从日韩进口的高端零部件组装加工成最终产品出口到世界各地;印度虽在低端产品上与中国具有竞争关系,但中高端产品依然依赖中国出口的资本品和中间品等。
利用全球要素资源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韧性
面对美国对我国遏制打压常态化,北美区域化、本土化趋势加强,欧洲“去风险”降低对我国依赖等因素,我国需进一步加强亚洲产业链关联度,利用好欧洲对我国贸易规模不减契机,借力打力扩大对美产业链合作,主动谋划产业链可控环节“走出去”,利用全球要素资源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以全球视野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以优化全球布局、增强产业链黏性、团结重点国家为战略要点,聚焦重点产业链和关键环节,借力全球要素资源保障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对内,以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引领建设自主可控、安全可控、竞争力强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以强大的产业基础能力支撑产业链提质升级,以培育多元企业创新主体增强产业链韧性;对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有序推进产业链可控环节全球布局,以综合体、集团式“走出去”绑定全球南方国家,增强我国产业链供应链与重点国家关联度,结成利益共同体,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强化产业基础能力建设支撑。健全“国家统筹+地方协同+企业主体”技术攻关机制,提高产业链关键节点基础能力支撑,集中攻关“卡脖子”环节。增强国家层面对关键共性基础领域创新要素资源的把控力,加强项目清单管理和知识产权管控,及时把控创新进度、成果产生和使用情况。针对地方产业基础和共性环节,引导各地在布局上良性互动、错位竞争,鼓励具有研发和产业相对优势的地方结成产业链群组,弱化地域经济考核。加强“国货国用”,促进产业链共性关键环节技术外溢。
优化产业链供应链全球布局。一方面,推动产城融合式与集群式“出海”战略。结合新能源汽车、新能源电池、风电光伏等优势产业链发展节奏,在全球南方国家中选择有条件、有意愿的国家布局节点型企业,同步部署基础设施、城市功能等工程项目,产城融合式推进产业链国际合作。另一方面,以差异化策略争取关键小国、英俄等国家。加强与瑞典、瑞士等技术能力强的关键小国合作,提升基础研发与应用技术研发能力。与俄罗斯、中东欧、英国等加强基础研究与高端市场合作。
统筹全球布局与创新要素集聚。统筹部署海外产业链节点与要素平台建设,发挥我国市场、人才、技术等优势,加大与全球交互力度,在产业链供应链关键节点全球布点,搭建若干要素集聚高地和交流平台,吸纳当地创新要素,集聚全球创新资源服务当地发展,促进要素集聚与当地经济发展相衔接,助力提升我国产业链现代化水平。
健全产业链供应链安全保障机制。摸清重点产业链供应链技术专利、重点企业、重要原材料、关键设备和零部件等情况,掌握战略储备力量。健全数字化与网络安全预警防范体系,实时掌握产业链供应链运行状态,及时识别网络漏洞和安全风险,分级响应采取应对措施。对于苗头性、倾向性、潜在性问题,采取信息共享、提醒注意、发布指导性目录等常态化措施;对于影响范围广、链条长、跨地域、涉及国内国际的中高级风险,优先保护易受冲击的企业或关键基础设施、通道等;对于突发且影响重大的事件,建立应急响应机制,第一时间实施生产力调配、资金人力支持等措施,稳定供应链,确保关键产品保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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